真话与逐臭——从干露露母女撒泼说起

　　我想，最近最热闹的事恐怕非雷政富不雅视频事件莫属，其次恐怕得算是干露露母女在江苏教育台《棒棒棒》节目上撒泼了。对于前者，说的人很多，我也说不出什么更多的道理就不说了；对于后者，虽然说的人也很多了，但我似乎还能再说点看法，而且有些话也是一直想再深入讨论的——说“再”是因为我以前写过关于讲真话的文章。

　　
　　由于中国谎言泛滥，真话稀缺，所以讲真话就成了勇敢的象征。久而久之，一句话一旦被认定为真话，或者一个人被赋予了讲真话的美名，那么人们就很难质疑更难进行批评了——真话和讲真话的人都被捧上了神坛。这些年在网上发帖，与网友交流，常常遇到这样的反驳“XXX讲的是实话”（可是，我所讨论的话题是某种言论或观点的对错与否而无关真实。似乎，只要是实话就是无可争辩的真理——只要真实，无论对错，最典型的莫过于“范美忠讲得是实话”）。

　　
且不论如何断定真话，或者是否有资格、能力断定真话的问题，有时候所谓的真话往往是赤裸裸的嚣张和丑恶。比如李启铭说的“有本事你们告去，我爸是李刚。”就是一句无可争辩的真话，但显然这句所谓的真话所表达的是一种权力的嚣张；还比如，有些话原本未必符合事实，但事后得到人们的认可而变成了真话，就像林嘉祥说“你们算个屁”——这话本事并非符合事实，但当人们一个个以“屁民”自居的时候，他的话就变成了真话。如果仔细分析，任志强许多关于房价的所谓“真话”，可说也是这种类型——房价如何本来并不确定，但当人们普遍把房价上涨当成真话，并因此去买房，房价就会上涨，那种房价还会上涨的话就变成了真话。当权力和实力大到一点程度的时候，这种真话就可能是人为操纵的结果——记得电视剧《乌龙山剿匪记》中有一个片段：匪徒钻山豹的枪法很好，一次，他指着一个背孩子的妇女对手下说，那个人怎么背着一个死孩子。手下人看了一下回答说，是活的。钻山豹举起枪一枪就把那个孩子打死了，以此证明他的话是正确的。可你能说钻山豹的话是实话，是正确的吗？——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中国的房地产业，或者说房价正是这种钻山豹式的真话不断重复的结果。如果，我们所有的学者、评论家都能凭良心指出中国房地产业存在的实际问题，任志强们的所谓真话就不会有多少人相信，我想很多人也就不会去买房、囤房、炒房，因而房价也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失控而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

　　
　　我觉得，这些年有一个非常不好的社会现象，就是一些人以真话、真实等为逐臭、逐丑的行为辩护，如范美忠、芙蓉姐姐、凤姐，直到现在的干露露母女莫不如此，诸如：他说的是实话；是自我真实的表达；虽然不雅但你无法否认她们是真实的；等等。无论这类事件的背景如何，每一次出现都有这么一些言论附和，其中比较典型的一类，也是听起来正确的，但却是为这种逐臭行为最有力的保护的言论，即：比看CCTV好，至少她们是真实的。于是乎，两害相权取其轻，人们趋之若鹜，造就了她们的成功事迹，同时也向人们传递了这样的信息：只要无耻就能成功，转而又变成要想成功就得无耻。

　　
　　令人感到悲哀的是，许多有见识的评论家、意见人士都持有并肯定了这种看似客观的言论，然而在我看来，正是这种言论使得这些年的逐臭行为大行其道却难以批评，因为你批评它就会遭到攻击，如：道德家；你为什么不去批评CCTV而非要和一个靠自己努力的女人过不去；她（们）那样做是她（们）的自由、权利，并没有伤害别人；你这种人虚伪，容不得真实；……

　　
　　事实上，我们很难评估谎话连篇和这类赤裸裸的真话究竟哪一个对社会危害更大，但至少应该明白它们都是应予批判的，并且在这两个极端之间，我们还有很多的选择或者回旋的余地。如果，官方媒体的谎话连篇更多的是意识形态洗脑，那么在我看来这种赤裸裸的真话（实）就是对人类伦理价值底线的挑战。我相信，任何良知未泯的，尚存人类最基本的荣誉感和羞耻感的人，看了干露露母女的表现（表演）都会感到极度厌恶。因而，我可以肯定官方做出对《棒棒棒》节目停播整顿的处罚定会得到人们的普遍支持。

　　
　　我想，这样不仅使得官方更有理由垄断言论，而且由于这些年为这类丑行辩护的多是打着“自由”“权利”“真实”等名义进行的，显而易见，这会对以自由和讲真话为理念的网络批评所产生严重的负面影响。

　　
　　我们知道，自由主义在中国发展非常困难，这一方面来自官方的打压，另一方面则来自自由派本身。今天，我们不能不对自身的价值观和言论进行检讨了，因为现在，在中国，自由主义除了某种政治正确以外，已经没有多少说服力了，甚至许多自由派人士已经站到了广大民众尤其是底层民众的对立面了——这种对立源于自由派经济学家在房地产方面的言论，对穷人的歧视及对资本和富人的无节制的赞扬；以及对社会伦理道德等价值观的挑战。

　　
　　最后，我想说：追求真实和讲真话是必要的，但不是唯一的价值判断，挑战人伦价值底线的赤裸裸的真话比意识形态洗脑更可怕，因为，我认为人的道德、良知是抵抗意识形态洗脑的最后防线。
　　
　　
2012年12月1日 星期六